馮凱義研究過程曉羽的《梁祝》，也看過程曉羽《樂之光》的視頻，自覺對程曉羽的作曲水平了如指掌，早將程曉羽劃入了天才型的靈感作曲家，雖然有天份，但是對於古典作曲技法的掌握還只是處於懵懂階段，完全在靠天賦直覺作曲，因此他絲毫不懼怕程曉羽的挑戰，對他來說一直也缺乏展示自己的作品的機會，他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陳木沐，心中還泛起了一些小激動，他來參加沙龍純粹就是為了她，對他來說沒有這樣更好的表現自己的機會了。

想到這裏馮凱義不禁對程曉羽笑了笑道：“固所願也，不敢請爾。”其實此刻他內心對程曉羽還有些感激。

程曉羽看著話語間充滿酸腐之氣又帶著睥睨眾生態度的馮凱義，覺得他有點可笑，剛準備問哪裏有鋼琴，站在一邊的書吧老板娘徐子琪便一臉興奮地說道：“樓下有鋼琴。”她一向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，尤其這種高逼格的“鬥琴”，在電影裏都不多見，更何況在平凡的生活之中？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，說“鬥琴”不太合適，畢竟兩個人是比拼的作曲能力，而非“鬥琴”所比較的彈奏技巧。

程曉羽不在做聲，反而林熙有些擔心的小聲問道：“行不行？”馮凱義雖然是自大了一點，但作為大拿塗彥的得意弟子自然是有真才實學的。雖然林熙知道她這個學生是個天才，但畢竟沒有專業學過作曲，更不想程曉羽受了打擊，從此在也不做曲了，自己的責任就大了，畢竟她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學生。

程曉羽轉頭看了下神色有些緊張的林熙，點頭平靜地說道：“對我來說用鋼琴戰鬥這是本能，不要問我疑問句行不行？而是要問我肯不肯。”

程曉羽這句裝B指數高達五顆星的戰鬥宣言一說出來，旁觀者一下就被點燃了，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這個開始低調，如今裝B裝的文藝小清新的《梁祝》作者到底手上有什麽花活。

徐子琪聽到這句話都忍不住對這個閨蜜的學生多看了幾眼，她原本就很喜歡《梁祝》，只是看見程曉羽之後卻有些失望，因為遠遠不是她想象中的蹁躚少年，但這時程曉羽如此的回應讓她看到了一個沈默又孤高的天才。

常岳和吳凡也有些替程曉羽緊張，他們兩個滿手是汗的看著站在視線中心的程曉羽，心裏七上八下起來，畢竟是他們攛掇程曉羽來“沙龍”的，萬一還鬧的不愉快就真是對程曉羽有所虧欠了。雖然他們知道程曉羽很厲害，但畢竟對方是追隨名師的研究生啊！雖說馮凱義接受邀約就落了下乘，但是這是程曉羽主動提出來的，也怪不得別人。

裴硯晨對程曉羽倒是很有信心，她早聽過了程曉羽無數次彈奏不同的她不知道的曲子，料想都是程曉羽的作品，雖然她不知道馮凱義的水平如何，但是她知道程曉羽的作曲水平很高，高到讓她仰望。想到又能聽見程曉羽彈奏鋼琴，她的心裏居然有些雀躍，但臉上還是帶著不屑一顧的漠然。

一群人都朝樓下走去，徐子琪這時也親昵的和林熙一左一右的夾著程曉羽下樓，穿著旗袍的“落微”書吧老板徐子琪，看樣子就如同上海上流社會的女性一樣帶著驕傲和自負，會仰著錐子一樣尖銳的下巴俯視男人，和另一邊氣質截然不同的林熙形成了強烈的對比，溫文爾雅的林熙，簡單的來說最符合一切華夏男性的審美，她就是那個你最希望的擁有的，看上去在外像貴婦，床上像蕩婦的賢妻良母。

程曉羽被如此隆重的對待卻有些叫苦不疊，對他來說這完全不是享受，因為兩個女人都沒把他當男人看待，只是把他當個孩子，溫香軟玉在側偏偏只能保持拘謹，這讓程曉羽有些面紅耳赤。

裴硯晨跟著不遠的後面看到如此場景，心裏相當不是滋味，此刻如果她手上有把木劍的話，怕要把程曉羽一下劈成兩半才開心。

下了一樓書吧，前廳是書架，靠窗處有吊椅和泛黃梨花木的桌子，一群人走到前廳的盡頭，則有個更大一些的餐廳，這裏既可以用於閱讀品茗，也能用餐。餐廳正中央有個小臺子，上面擺著一架雅馬哈的三角鋼琴。此時正值周末星期六，書吧裏人本就不少，突然進來二三十個人，一下就顯得擁擠不堪了。

徐子琪作為老板，先大聲的跟觀眾們解釋了幾句，觀眾們一聽有免費的熱鬧看，更是鼓掌叫好，也不在抱怨此刻餐廳已經被人占據的毫無空隙。

走到鋼琴邊的馮凱義對著看上去很是稚氣的程曉羽說道：“怎麽比？”

程曉羽想了想道：“隨意彈奏自己的作品，按酒吧規矩，一人一首，誰得到玫瑰花多，誰就是勝者。”

馮凱義皺著眉頭說道：“一人一首，怕說明不了什麽吧？”他不是怕輸，而是想多彈奏幾首作品來顯擺一下，其中有一首就是為了陳木沐寫的，他打算借這個機會彈奏出來。

程曉羽自是無所謂的道：“那就三首。”

馮凱義道：“行。”他一邊點頭，一邊回憶自己最近寫的比較出色的作品。

馮凱義又接著問道：“誰先？”

程曉羽道：“無所謂。”

“那我先吧！”馮凱義故作大方地說道。對於這種鋼琴作曲比拼來說，後面彈得人自然占優勢一點，當然這種優勢可以忽略不計。

徐子琪見馮凱義和程曉羽商量好了規則，又像主持人一樣，大聲的對餐廳裏所有的人說了一便，包括客人都可以參與投票，但是為了公平，每個人限投一只玫瑰，並且還要花五十塊才能投。要花錢投票並不是為了賺錢，而是為了提高投票的門檻，省的有客人會不負責任的亂投。

馮凱義甩甩頭發，故作瀟灑的先走上了放置鋼琴的臺子，揭開琴蓋，撩下搭在肩膀上的馬尾，然後坐在凳子上，稍微調整了下位置，伸手先隨意彈了幾個音符。作為一個作曲系的高才生，鋼琴彈得好那是基本要求，雖然程曉羽得過肖邦，但馮凱義也絲毫不怵他，曲子不好，彈得在好又有什麽用？在說自己也參加過不少鋼琴比賽，獎項也拿過。

馮凱義在鋼琴前坐定，先滿懷深情的解說道：“我彈得第一首是《藍月圓舞曲》，創作手法主要以重覆和模進為主。這種創作手法有助於情感的表達，表現出一種執著性。同時，它與下行音型的結合，也產生感傷性的色彩。同一主題或動機不斷重覆和通過模進的手法在不同調式上呈現，產生了一種停滯不前的感覺。從原地開始無論如何變化又回到原地，是對作曲家無法擺脫厄運去追尋曾擁有的幸福，無法解脫自己的一種表現。”馮凱義表達自己創作理念的時候，就開始讓自己沈浸中一種悲傷的氛圍，表情也有些肅穆和悲慟。

當馮凱義的指尖開始在黑白琴鍵上跳躍，漂亮的鋼琴音色在餐廳裏回蕩起來的時候，一瞬間整個餐廳都安靜下來。

來“落微書吧”的人不止是學生，更多數是有些品位，並對生活細節有要求的白領，因為“落微”的消費也不算很低，雖然大部分聽眾對古典鋼琴欣賞無能，但是馮凱義也不是傻瓜，他選了一首很容易獲得共鳴的，模仿肖邦圓舞曲來寫的非常感傷動人的圓舞曲。

樂曲從E大調屬音開始，在切分音的低音背景上，高音部漸漸奏出覆音旋律，以輕柔如歌的情緒奏出始旋律，淳樸的和聲音型宛若遠方飄來悠揚的笛聲，這是作品的主題音調。旋律似一首悠緩的歌，柔美吟唱著對美好的向往和懷念的歌謠。

四聲部似乎更能表達這深沈的情緒，利用速度和力度的變化，則更好地表現這一歌唱性的旋律，悠揚的琴聲仿佛天籟一般回蕩在餐廳裏。

此刻餐廳裏很多人都被這優美的旋律所打動，細心的傾聽。整個餐廳裏只有輕微的被風吹動的書頁翻動聲，大部分聽眾都聽的如癡如醉。

這樣的表現也讓林熙蹙緊了眉頭，懂音樂的她當然知道馮凱義的整首曲子的織體總體而言，屬和聲性織體，多聲部作品中各個聲部均圍繞烘托和陪襯主旋律，明顯的覆調性因素，雖然是模仿了肖邦的圓舞曲，但也體現了很高的古典技巧使用造詣。而且就演奏上來說這其中，對多聲部不同音色和控制就尤其漂亮，顯然馮凱義在演奏上面的功底也不弱。這讓她有點開始替自己的學生擔心了。

馮凱義一曲奏完，站起來優雅的向觀眾鞠躬，臺下掌聲雷動，整個餐廳都為有如此美妙的演奏欣賞，而大感值得。

馮凱義也很滿意自己的表現，施施然的走下來，並帶著微笑看了程曉羽一眼。

程曉羽的面色沈靜如水，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和意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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